忘掉就太可惜了

搬來美國滿一年。

剛到這邊的第一個月買車，再來就是滿一年的最近買房；有信用分數之後看房看了半年，其實只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。算是拖延症很嚴重的我們，卻也一步一步、就這樣踏上即將轉職成Handyman之路。(房東變成銀行之後，終於理解美國人為什麼寧願車停外面、也要把自家車庫改建成工作室，因為大家不是正在DIY，就是在研究如何DIY的路上，一切都是生活所逼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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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週也是第一次在美國看眼科跟牙科，分別做例行檢查跟洗牙；眼科醫生從容地檢查完我的度數後，充滿喜悅地告訴我一個壞消息跟一個好消息。

「妳的近視雖然超過一千度了……但是妳的保險方案，讓妳一年只花25鎂、就可以直接拿一年份的抗UV矽水膠日拋隱形眼鏡！」

我有點五味雜陳、只能安慰自己：美國果然是一個很在乎弱勢族群的國家（？）

來這邊才一年，但我已經慢慢適應重組的金錢觀。美國就是一個貴的東西很便宜、便宜的東西很貴的地方；例如看完牙科我請醫生報價給我，補兩顆牙、扣除保險後的自付額是75鎂，但一副咬合板的自付額卻只要40鎂，跟台灣完全相反；台灣是補牙是健保給付、一副咬合板自費3000台幣。想想也合理，因為台灣人工十分廉價，貴的都是進口稅與材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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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ibo最近開始會偏愛，每天都在跟我瘋狂表白跟灌迷湯：「媽媽好可愛」、「最愛媽媽」、「要一直黏媽媽」、「現在是撒嬌的時間」；換作她爸出現就慘遭無情拒絕。

照顧她的時候，有時彷彿會從她看著我的小小眼眸裡、看到小時候的我自己。

像是睡前她最喜歡跟我面對面側躺，鼻子緊緊貼著我的鼻子，一隻肥嫩小手輕輕搭在我的脖子上，稀里呼嚕地慢慢睡著。記得我小時候也很喜歡這樣貼著媽媽睡覺，她身上總是有一股雪芙蘭乳霜的味道，我以為是那個味道很好聞，長大後才發現是媽媽的味道讓我心安。

出門前幫忙Mibo 穿外套、換長褲，她兩隻小手會搭在我的肩膀上，耐心等我幫她套上褲管；通常穿完褲子，她整個人也已經都巴在我身上不肯下來了。對她來說，她可能更享受這個過程，可以跟媽媽一樣高度、近距離貼著媽媽的時間。

穿外套時，裡面的長袖衣服很容易會卡住，Mibo 經常一秒崩潰或是抱怨，就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：我最討厭袖子卡在手腕處那種不舒服的感覺。因為我可以理解她，唯獨這件事情、我從來沒有因為她暴走的情緒不耐煩過，總是悶不吭聲幫她仔細調整好；畢竟，小時候當我也一樣因為這一點點小事對媽媽大吼大叫時，她從來沒有多說什麼，連表情都波瀾不驚，大概就是心裡默念心經然後幫我處理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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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ibo最近很愛說話，句子一句接一句在說，什麼「口裡芳香不口臭」、「卡卡的動滋動滋跳針跳針叫我姐姐」，成天掛嘴上；睡前聊天時，她有時會開啟十萬個為什麼。

(省略其他問句跟垃圾話應答)
「人是幹嘛用的？」*
「人是一種動物，在這個世界上體驗各種新奇有趣的事物。」

拜她所賜，在哄睡的精神時光屋裡，讓我也同時思考：人為什麼會想要花上至少15年時間去養寵物、甚至20-50年的時間去跟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建立關係呢？(尤其後者還可能失敗)

或許是因為、人類想要證明自己有付出愛的能力？

在這個自證的過程裡，我發覺自己的確有愛人的能力，能夠源源不斷付出，但同時我也發現、有時候我其實只是在複製而已。

複製那些、別人也曾經付出在我身上的愛。就像媽媽小時候也跟我鼻子貼著鼻子一起睡覺，小學時我在書法課上弄髒了制服，她帶了另一套衣服來學校，讓我的手搭著她肩膀、一句話也沒有責備地幫我換上新的制服。

儘管人類的情感不是只有愛、也有仇恨，但就像《Pluto 冥王》裡說的，憎恨無法解決問題。或許就是在這樣一個付出的過程當中，人類重新爬梳自己的生命經驗，嘗試用新的視角去看待自己的過往，不管是原諒還是寬恕，然後有機會可以選擇用更好的途徑、去過自己更有興趣的生活方式。回憶裡有痛苦，也一定會有快樂，這些記憶像是骨牌層層疊疊、不斷推進我們，直到浸入生活某個此時此刻的瞬間，當你回想起來某些片段，突然能夠感到、有那麼一絲絲的溫暖。

即使這些回憶不太可靠、即使現在手中所擁有的東西也不會永遠都是如此。

「人會老，心會雜，愛的人不見得都會存在….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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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又重看了一次《拉拉熊與小薰》。有一集的下雪天，拉拉熊半夜跑去公園跟雪人一起跳舞，非常開心；隔天早上醒來後，卻發現雪人都融化了，他非常傷心、眼淚汪汪。

但是他們一起跳舞的歡樂時光，如果忘掉的話、就太可惜了。

(本文完)

*在我回答完那句垃圾話後，Mibo沉默了三秒、又發問了一次：
「”臉” 是幹嘛用的？」
「……上面裝五官用的，有眼睛鼻子嘴巴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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