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Amour 愛‧慕》與老年失能

之前寫過一篇 疾病與老化 ，談的是生病後對於健康與生活的剝奪；這篇是想談《Amour 愛‧慕》* 這部法國電影中所敘述的老年失能。

對於年輕人或中年人來說，生活仍然充滿激情、希望與各種可能性，每天睜開眼睛，思緒往往是不想上課、不想上班，但身體依舊能夠使喚；很難想像，假如真的遭逢老年失能，那種日復一日的絕望與失控感遽增，失能者的自尊與體面、生活如何進行，這些不再亮麗的生活軌跡，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光景。

電影《Amour 愛‧慕》 就替觀眾演示了這種景況的日常生活；一對年老的音樂家夫妻、生活中擁有愛情與親情，妻子原本是優雅的鋼琴家，與丈夫兩人居住在巴黎的公寓中，生活悠然自在。但某天妻子突然中風了，一夕之間半身癱瘓，照顧老年病人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，但丈夫不放心也不忍心看到看護對妻子粗魯的對待，咬著牙扛下了這個任務。

然而，照顧小孩、與照顧老人截然不同，根本就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；小孩每天都在成長、每天都能讓照顧者感受到進步的希望，小孩不斷學會新的規矩、笑臉燦爛，加上小孩的語言能力有限、記憶體也尚未寫入任何紀錄，照顧小孩，辛苦之餘多半能夠感受到小孩對自己的全盤信任，以及童稚的可愛；但老人每天都在退化、每天都能讓照顧者感受到失能退化的絕望，老人卻因失能而逐漸做不到各種規矩、不斷失控地擴大影響，加上老人的語言能力與記憶都已成熟，老人即使失能、對於生活還是會擁有自己的一套標準，照顧老人，辛苦之餘更要承受精神上的耗損，忍受生病老人言語的苛責跟殺傷力，加上老人飽受病痛折磨而影響情緒，很難在他們臉上看到笑容。

電影中有一幕最為殘忍。丈夫想餵妻子喝水，妻子不知為何、突然反抗似地堅持不喝，丈夫長久以來照顧累積的疲累瞬間爆發，他伸手打了妻子一巴掌。而後，兩個人同時愣住，時間定格在那個錯愕的瞬間，疾病與老年失能，在不知不覺間，就這樣地啃食掉他們生活中原有的悠然自在、並且侵蝕了他們夫妻一直以來對彼此的親情與愛慕。

假如是以老人長照的角度切入，這部電影以專業照顧者的資源或許就能夠解決問題；但是，我很喜歡這部電影裡格外細膩去處理的人性情感、以及關於安樂死的議題。片中尤其著重於生病的妻子，那種生病後、從此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掌握感，何嘗不是在扼殺一個人的自尊與人格？

當一個生命已經無法再過上正常、追求的生活型態，這樣的生命，所具備的意義、所帶來的折磨，真的對當事人有益嗎？我們要如何才能去改變生命總有一天會面臨的如此困境，法律與國家資源可以提供什麼層面的幫助，家人需要做到什麼樣的地步，而自己能夠做什麼樣的準備來因應，看完電影後，就讓人開始思考種種的可能性。

*註一：Amour /愛‧慕，20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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