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市的羽球場

夏天時的運動是去運動中心重訓，每周3-4次，搭配飛輪或跑步等有氧；但到了冬天，換裝很麻煩、晚餐後出門更麻煩，乾脆頹廢度過，反正冬天是適合買新外套的季節，多一點點肉也不明顯。(而且我在夏天會盡量控制到BMI<18的過瘦體重)

黑貓跟我不同，一年365天、每周都會抽出時間打羽毛球，他家本來就有這個習慣，黑貓在老家常跟他爸媽一起去打羽毛球，也認識戴姿穎的爸爸，過年時甚至有機會可以跟戴姿穎一起打球。

在認識他之前，我跟羽毛球完全不熟，總以為羽毛球是歡樂的家庭式運動：把球打過去給對方、等對方輕輕地打過來到自己手上，如此無限重複、絲毫不傷感情的和平過程。

結果真正的羽毛球根本不是我所想的那樣。

就像在看《排球少年》時，欣賞球員們操縱球的各種路徑變化十分有趣，等到實際看真人排球比賽轉播，才發現、我連球從哪飛去哪都看不見。(球根本憑空消失)

羽毛球是拚了命把球打去對方打不到的地方，接著對方也暴衝把球打回來到自己勾不到的地方，這才是羽毛球的真諦。

黑貓公司有社團活動，熱愛羽毛球的他加入了羽球社，每周有一個平日的晚上會跟其他同事一起打球。

他們通常會組隊進行比賽，有來有往、分數競賽比較有趣；我曾好奇問過他：
「你們社團裡，誰是最強/最會打羽毛球的人？」

結果他不假思索回答：
「我。」

我心想這也太不謙虛了，他似乎看穿我的不屑、試圖解釋：「可能很多人都會打羽毛球，但真正打得好的人其實非常少，因為羽毛球不是一直打就可以變強的運動，弱的人跟弱的人打、再久也是一樣弱；得特別練習、並且找強的人指導才有機會提升實力。」

我感到疑惑：到底羽毛球強的樣子是怎麼樣？

夏天我們一起去運動中心重訓前，總會路過羽球場，一邊熱身、一邊看場內打球的人們。

我又好奇問黑貓：
「這裡面最會打的人是誰？」

他只看了不到30秒：
「沒有，這些人都不會打。」

我匪夷所思，不知道是黑貓在唬爛我，還是羽毛球的境界真的如此高深。

– – –

最近終於迎來驗證的機會。

因為場地季度總結，近期的打球日可能是社團的最後一次打球；之前我百般偷懶，嘴巴說想跟黑貓一起打羽球、但每次都爽約，這次再沒有理由推拖。

下班簡單一起吃晚餐，前往打球場地。

羽球場在一棟建築物的頂樓，得爬好幾層樓梯向上才到達，出身於鄉下的我非常震驚，回想童年，哪個體育場館不是單獨在一塊土地上生出來、一樓大門走進去就是寬敞的球場？

沒想到都市的羽球場建造在高空樓閣之間，一眼望向窗戶外，城市明滅的點點夜景彷彿在回答我：台北市就是這樣寸土寸金，有個羽球場能用就要偷笑了。

回想上次認真打羽毛球是什麼時候，恐怖的是我、竟然想不起來，也許是大學剛畢業時有次跟朋友約打、也可能是小學狂練揮拍、最後卻沒考上校隊的時候。

熱身後先跟野貓兩人單打，發球後他眉頭一皺，告訴我發球太高、這樣很容易被人殺球後失分，要練習把拍子持平，保持發球盡量水平線過網。

另外還練習了平推球，目的也是不要把球打得太高被人殺球。

之後其他社團成員陸續到達，完全不懂計分跟比賽規則的我被安排去新手組，直接開始進行雙打比賽，大家都很和氣地指導我規則，基本上就是直接跟我說：

請站在這裡發球/請發球到哪裡
現在幾比幾/請換來這邊發球
出界了/現在要換邊
我們輸了/我們贏了

除了前兩場比賽我還在狀況外，後面幾場比賽我待的隊有時也能打贏，相隔多年，在新手村的我居然還享受到小時候百米短跑金牌/練過馬拉松的紅利，雖然能力只得顧前半場，但若有心追球，我跑得到、也顧得好七成的球。

雙打很有趣，最困難的事情是：要求自己。

有些球顯然出現在視線的盡頭，在想跑之前就有念頭先放棄：

「太遠了吧，就算跑過去也不一定打得到，就算打得到也不見得打得好，幹嘛要跑？不如別過去了，連跑都不要吧。」

在前場的我，有時預測球往後飛，就要乖乖躲在前場、觀察對手動作去思考要跑到哪補位與回擊，那時只能放心把球交給隊友，相信他打得到，千萬不能回頭去看，否則球可能打到自己臉上，五官非常危險。

最難打的球不是邊界的球，反而是落在跟隊友中間範圍的球，因為兩個人都跑得到，有時以為那是屬於自己的責任，但跑到時發現隊友也這麼想，瞬間害怕揮拍時傷害到彼此，結果最後誰也沒有動拍，球眼睜睜落地。

該說是太有默契？
還是太沒默契？

該說是對自己太有信心？
抑或對隊友太沒信心？

雙打是一面鏡子，自己的弱點可能是對面的致命處，於是我也喜歡把球打到對面的中間，看著他們兩人衝到位卻沒人揮拍的莞爾一笑；甚至忙著顧自己，對面反而比自己更清楚我方的缺點，考驗著沒人罩的沮喪、或罩不住別人時的扼腕。

跟我一起打的隊友都幫我扛後場，想到背後有人在努力，我更不能鬆懈放過前場的每一顆球，心裡的想法是：不能讓自己的弱去拖累隊友。

黑貓卻說，他怕的從來都不是弱的隊友，而是那種：不管知不知道自己弱，還總是不自量力、硬要趕上來打球的人。

如果打不到球也沒關係，他可以罩，但面對那種拚了命上前搶球打，最後卻總沒打好的人，他內心十分無奈。

我心一驚，雙打並不是自己卯足全力就好，有時那也可能變成某種自作多情，得訓練自己去判斷哪些球明明交給對手更適合。

中場休息的時候，我走到場邊喝水，順便欣賞黑貓在高手組裡面的比賽。

瞬間讓我回到被真人排球比賽支配的恐懼，好幾次根本沒看到球的飛行，就已經落地得分。

當黑貓跳離地面殺球的時候，整個人會像蝦子一樣稍微蜷曲起來，手跟球拍幾乎合為一體，緊接著一個電光石火間的向下扣，輕飄飄的羽毛球一秒就變成一顆子彈射穿空氣，只來得及聽見對手一聲輕嘆，然後大家一起找球在哪裡。(！)

到了新手組的我心裡碎念黑貓，幹嘛特訓我推平球、還百般要求發球也得平，新手組的大家每顆球都朝天飛，根本不需要追求「平」。

但看到黑貓殺球，我瞬間起雞皮疙瘩，現實的羽球世界如此殘酷，我要是對天發一百顆球給他、他就能殺我一百次，命再多都不夠賠。

不可能要求對手不殺自己的球，所以能做的事情還是回到：要求自己。

只有自己努力練到每顆球都打平，不要讓對手有空隙發動攻擊。

更有趣的是，雙打有時候是漫長的；因為某個隊友總有弱點，兩人之間也有無可避免的間隙，到這種時候，攻擊不一定能夠得分，而是改成互相較勁降低失誤的可能性。

誰能夠沉住氣、守著自己每顆球不失誤，不管是穩定地打回前半場的小球，或是控制力氣、別得意忘形將球擊出界，誰的失誤越少，誰越有機會獲勝。

(本文完)

如果你喜歡這篇文章，請在下方幫我按 5 次Like、也歡迎留言給我，謝謝你行動上的支持！